關懷野生動物的起點
2020年10月21日關懷生命協會與歐巴桑聯盟合作舉辦動物保護大眾講座「關懷野生動物的起點」,邀請兩位跨足動物保護、野生保育的「愛貓人士」來談談對於同伴動物與野生動物的關懷,是可以相通的嗎?山夢嫻老師使用多數人研究野生動物的方法來觀察台北植物園的浪貓TNR族群變動,而陳美汀博士則由自己的愛貓心境延伸出對於石虎的愛。
陳美汀博士多年來致力於石虎保育工作,但她在開場時說到:「我是因為愛貓才愛石虎!」她從就學期間娓娓道來,因為生活裡有貓咪的陪伴,從中學習到浪貓與浪犬對於生態的影響。現在不只是單純喜歡貓與愛生態,也希望貓咪能平安地活下去。她表示自己有各種不同的身分,有喜歡貓咪的部分與身為野生動物學者的部分,彼此共同存在,讓她的心裡面有很多的衝突,常常不知道要怎樣做才是正確的。
她提到在國外攻讀學位,回到台灣的那一年,當飛機經過台灣山脈,看到台灣的山的時候,在飛機上不禁落淚。她說:「我第一次知道這塊土地對我來說是那麼的重要。」之後,她選擇把她的時間與精力,全部付出在台灣的石虎身上,無怨無悔地尋找石虎並發起保護牠們的行動。
從1998年起,她不停地在台灣土地上尋找石虎的身影,常常需獨自面對無跡可尋的失落感,但因對石虎的愛,讓她抱著希望繼續地尋找,終於在2004年拍到台灣石虎的第一張照片。她說:「因為我非常在乎承諾,既然下定決心要找石虎,那就一定要找到,後來成立了協會,開始召喚越來越多人關心石虎。」
陳美汀博士亦分享長期在野外觀察研究,所歸納出石虎會遇到的四大威脅。第一是棲地開發,第二是捕獸夾與毒餌(農藥、除草劑和毒鼠藥的使用),第三是路殺,第四則是流浪貓與狗的問題,她認為這些問題的背後,其實都是人類的問題。比如說淺山的開發,會影響到棲地的完整性,並且增加動物被路殺的機會,在開發的背後則有財團與私有地地主等利益關係人,捕獸夾議題則是與當地農民相關,因為石虎會去吃豢養的家禽,在流浪貓、狗的背後,也有著愛護貓狗的人,無法理解石虎面臨艱困的生存處境。她深信最後的根源都必須回到人身上,才能開始展開解決問題的討論。
最後,陳美汀博士說:「石虎是我生活的推力,貓則可以在夜深人靜之時陪伴我療傷。」兩種不同的貓科動物可能代表著衝突的立場,但在她的心中,兩者是可以在她生命中共存的存在。
在聽完了陳美汀博士的演講,山夢嫻老師分享她自小是跟貓沒有緣分的,也沒有什麼相觸的經驗,所以一直比較喜歡狗。高中家裡認養了一隻來自寵物店的棄貓,但她也還是不很親近。大學時期,就連喜愛動物的她到動物園去實習,也是瞄準爬蟲類而去,她說:「我是個熱愛恐龍的人,所以非常喜歡蜥蜴。」雖然一開始「貓」和她的連結並不深刻,但她最後卻投入了流浪貓的研究長達十年之久。
曾夢想考上台大獸醫系的她,最後因為物理分數太差無緣就讀,自我打趣說,台大獸醫大概就是走在台大校園卻考不上,成為她最遙遠的距離,後來到輔大生命科學系就讀。畢業後,因為內心仍抱著一個獸醫夢,於是到獸醫研究機構家畜試驗衛生所當研究助理,當時因為要做動物疫苗,經常要解剖實驗動物—鴨子,培養細菌、觀察致死率等等。她說:「我工作七個月就受不了了,因為每天做夢都要被鴨子追」,接著補充:「在動物園則是天天做夢,都會被老鼠追,因為當時要拿乳鼠去餵蛇。」
或許是抱著一顆想為動物作點什麼的心,在離開家畜衛生試驗所後,她到林業試驗所工作,成為一位野外調查工作者,期間還出過一本福山的螞蟻圖鑑,她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跟野生動物有所接觸。她說自己是標準的都市小孩,一直到出社會,最南只去過台中,更別說是跟山林的接觸。林業試驗所開啟了她對台灣山林的興趣,也涵養了她對台灣生態的知識內涵,每次她上山工作時,總會驚嘆著台灣有許多美麗的生物。
現在的她,在國高中當生物老師,她回憶著說:「高中時期很討厭生態,因為根本沒辦法把課本內容,跟台灣的生態環境與野生動物連結,所以每次這個單元都考超差。」她笑說:「我當時曾發下豪語,未來絕對不會碰生態,結果沒想到現在教書,最喜歡教的單元就是環境與生態。」或許因為這樣的生命經驗,讓她在教學現場,更懂得要如何協助像她一樣的都市小孩學習生態這個單元。
到底山夢嫻老師如何跟貓結下不解之緣?這要談到她在林業試驗所五色鳥團隊的階段,當時她在台北植物園進行鳥類調查,發現植物園裡有好多流浪貓,植物園的志工老師也向她反映常有小貓的屍體。那時台灣公立收容所還是七天安樂死的年代,植物園的做法是不斷抓貓送到收容所,但是怎麼抓都抓不完,也沒有管理辦法。當時她也在流浪動物花園協會當志工,後來向花園請益,得知當時有一種方式是捕捉、絕育、原地放回方案也就是TNR。她說:「聽到的當下,就像是看到了一線生機。」於是她抱著研究的精神在台北植物園開始實踐浪貓TNR。
TNR是從國外引進的方法,在那個年代最常被引用的話是:TNR是一種控制流浪貓狗數量的人道方法,當該地區絕育達到70%即可有效控制族群數量。她在執行TNR期間不停反思著:到底70%要抓多少貓?植物園的浪貓母群體有多少?她意識到,只做TNR根本無從得知整體族群數量,這個疑惑促使她查詢國內外文獻,決定要輔以科學方式進行TNR,當有數據相互檢驗,才能推論TNR的成效是否合理,於是她請益林試所的生態前輩們,改良野生動物的調查方法,進行台北植物園浪貓族群的研究調查。
因為執行浪貓TNR的緣故,她開始遇到台北植物園裡的餵食者,彼此也有了交流與連結。她自述著:「投入TNR的早期,我認為這就是一個自然淘汰的過程,只要把貓節育在原地放回追蹤就好,人不要介入太多。像是寒流來的時候,幼貓如果熬不過去就是代表不適合在戶外生存,死亡是很自然的事。」這麼多年後,她發現餵食者跟貓朝夕相處,逐漸理解到人跟動物間是有感情的,自己又怎麼能去否定這份感情。她提到:「當時我一直在想,流浪貓的問題是不是可以用科學方式呈現?讓這件事情有更多想像跟解決方法?」
她在十年前成立的南海の貓社群,算是國內少數在臉書上有超過十年的流浪貓粉專。她說:「當時成立的初衷,僅是為了讓大家報(貓)平安而已,從沒想過後來會衍伸為公民科學與教育的面向。舉例來說,我在一開始調查時,是以穿越線調查法進行調查,得到的是相對數量,後來成立社群後,採用公民科學的方式,所得到的是浪貓族群的絕對數量,所以南海の貓跟我自己的觀念,都是隨著生命經驗不停在改變的。」
山夢嫻老師講述了人與貓、貓與貓、貓與其他物種的互動,最後植物園這些流浪貓都安置在貓志工蔡大姊的家裡,正式走到「終養」的階段。她不斷強調著:如果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是無法走到今天並完成這些研究紀錄的,因為這是與喜愛貓咪,為此能365天不斷付出的貓志工們,大家一起分工合作才有可能做得到的事。她覺得南海の貓是一個很好的案例,透過科學研究者與浪貓照護者彼此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希望南海の貓故事可以對正在關心浪貓的人們有所幫助。
這場講座連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經驗。陳美汀博士在大學時期從一個愛貓成痴的歷史系學生,研究所才轉向野生動物。而山夢嫻老師則自一位生態研究者,因為南海の貓社群而加入了濃濃的人文氣息。縱然起始點不同,因著對於更多不同動物的關懷,還是走到了一起。